借楼排版
第七幕面对
终究无法逃避
我生活在现实中
惩罚
我能否承受
我在班级同学诧异的目光中,把桌子上的东西胡乱地扫入我那个书包袋子里
面,抱起来就往外冲。
我用了冲刺的速度像疯子一样跑到了林漪澜家的楼下。
「林漪澜……」我扯开嗓门大喊。
「林漪澜……」我不放弃,死死盯着她房间的窗。
「林漪澜……」我的嗓子要破了似的发出了难听的哭音。
仿佛老天可怜我,我似乎看到窗前有了漪澜的身影。
「林漪澜……」
窗打开了,但是确不是林漪澜。
「她不在,走开。」开窗的中年女子恶狠狠地吼了我,然后关上窗,拉上厚
重的窗帘。
「林漪澜……」
我不死心,我觉得她应该在。刚才应该不是幻觉。
可是,我这样喊了半个来小时,没有反映。反而招来了其他邻居的谩骂并声
称要报警的威胁。
我突然觉得绝望如斯,我狠狠把抱着的书包里的书全部倒在地上。然后去踩
那些书,去踢那些书来发泄我的悲呛情绪。
我嘶声力竭地喊了最后一声「林漪澜……」
颓然地坐到地上,捧起,平时我最珍惜的书。
书上隽永的钢笔字迹在我的眼泪下化了开来……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家的。我像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一样,抱着那些,我拣
起来的书,拖着沉重的脚步,仿佛带着一套铁锁的死刑犯蹒跚回家。
周围很多异样的眼光。有个小孩指着我说了什么,被身边的母亲一把拽了回
去。估计是怕我突然发疯。呵呵,我心里不停的笑着,我真的希望自己能疯,疯
了对我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为什么我疯不呢,我是那么的痛苦!
家的路再漫长,还是到了。暮色中,家里昏黄的等亮着。不是很明亮,但在
我眼里有丝温暖。
我用钥匙开了门,刚踏入门。迎面就是一个大耳光,把我打得脑子嗡的一声
就闷了。我收势不住倒向了一边,抱在怀里的书再次洒了一地。
我感觉左边的整个脸颊都肿了,但是不觉得疼,还有种畅快的感觉。
「小畜生,你还回来干吗?你干吗不去死?」父亲咬牙切齿地用最恶毒的语
言咒骂我,他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抬手又想扇我。
我抬头挺胸迎向他,并不是我有什么可以理直气壮,而是我多么渴慕他再打
我。我真的那么想,因为身体上的痛让我的精神能有丝麻木。
在父亲来不及再在我的身上发泄他的暴力精神的时候,母亲跳了出来。
「住手,你打死他又能解决什么?」她跑上来掰开了父亲的手。其实,根本
不用费力,他就放开了我。然后像被抽掉了魂一样,坐到了房里的椅子上,抱着
自己的脑袋。这个是父亲最多的动作,像个鸵鸟,仿佛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就
能不去面对外面的一切。
他真的活得很累,对什么都无能为力。而我这个唯一的他身上的光环也将消
失了,他贫瘠得可怜。
「学校要开除他了。你说怎么办?」父亲闷声说着。
我的脸色「唰」的白了下来,我的心被活生生的撕裂。好痛,我真的觉得我
想把我的胸膛剖开来,去捂住我被流血的心。
尽管我曾猜测过学校会怎么样处理我,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这个今年有希望
冲刺高考状元的优等生就这样再也不能读书了。
那么多年的努力,我把我的血都融入了那些书里,我不能再读书了吗?我曾
经一直想通过读书来改变我的一生。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全力?难道要我一生都像
父亲一样做个工人,做个社会底层的人来生活吗?为什么?
我看到我身边散了一地的书,我发疯铺向它们。我抓住那些课本,往怀里塞,
但是被我蹂躏多次的书页竟然开始散落,像雪花一样散落。
「不……」我发出野兽一样嘶吼,我开始多么憎恨发生过的一切。
我做错了什么,2个月前,我还平静的没有波澜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漪澜……」我吼出这个曾经魂牵梦萦的名字。她在我心中的所有影像都
开始变得丑陋和狰狞起来。
母亲泪流满面地扑到我的身上,她抱着我的头,不停地抚摸我的头。
「云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对吗?你不会的。」母亲不
停地唠叨这句话,一边安慰着我,一边也在抚平她自己受伤的心。
那是什么味道,我在泪眼模糊中,闻都久违的温暖的味道。多久了,我已经
有多久没有被自己母亲抱过了。我向初生的婴儿一样寻找着母亲的怀抱,想深深
地钻进去,想躲起来。真的好温暖……
那晚我是被父母抬上床的。我的身材已经很高大和健硕,对于他们来说已经
费力得虚脱了。我们都没有吃晚饭,因为大家需要的不是食物能解决的空虚。
那个晚上我一直做恶梦,梦到林漪澜的指控,梦到胡运来在校会上宣布开除
我的学籍。我醒来了就流泪。我不敢阖上眼,因为那个缠扰我的梦境太痛苦了。
第八幕谈判
冰冷的桌子
冰冷的心
满眼除了自己的利益
谁还在乎什么
第二天的早上,我很早就起床了。
清晨的空气特别的清新,让我甩开一些心里的积郁,神情一振。我打理干净
自己,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然后就跑去豆浆摊买了豆浆和油条回家,再用剩饭
烧了一大锅泡饭。这个是我吃了十多年的家常早点。
父母的房间的门开了,他们看到我一愣,傻傻地呆立在原地。
「早!我买了早点,快来吃热的。」我笑着说。
「哦!哦!」父母惊讶得有些口齿不清。
我转过头,深吸口气,然后咧开嘴笑,用力地咬了口手中的油条。我在天际
出现了第一缕曙光的时候,我下决心――我一定要回学校,就是去跪着求他们,
我也要回学校,这是我一生的希望。
父母在怪异的气氛下,坐到我边上开始吃起了早饭。但是相对于我的津津有
味,他们就像在嚼蜡一样食不知味。
「云奇。」母亲有些不敢开口,试探的道:「我和你去次学校吧!」
「哦。」我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看着母亲担忧的目光,我又发出灿烂的笑
容,道:「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我去求求老师,会好的。」我不知道是在给
自己还是父母的信心。
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是家里的支柱,她虽然外表柔弱和美丽,但是她有颗
比谁都坚强的心。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是母亲在处理,她就像个女人中的男人,
撑起这个家。所以即使父亲,也从来不敢在母亲的面前多说什么。
有时很怪异,我常常偷想,这么个美丽坚强的女子为什么要嫁给我父亲这样
的人。真的很应验老人的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没有去教室,不想惊动同学。这毕竟不光彩。我和母亲在上课后才来到学
校的教务处,找胡运来主任。
「咳」胡运来先打破了办公室里我们几个人之间沉默的气:「云奇一直是个
很优秀的孩子,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前2天林漪澜在她父亲
的陪伴下到我这里,告诉了我这个惊人的消息。当时,林漪澜的精神状态很差,
问她就是哭。他父亲说林漪澜邀请云奇去家里做功课,云奇趁家里没有家长就『
那个』了她。」
胡运来似乎在母亲面前不要意思说出「强奸」这2个字眼。
「我当时有些不感相信,因为毕竟云奇那么优秀。他的前途那么好。唉……
但是他父亲说他们有充分的证据,如果学校不处理,他就要报警。当时他一说有
证据,林漪澜就像发狂一样哭着冲了出去。」胡运来描述着当时的情况。
我的心像被用女人的尖细指甲恶毒地揪了起来一样,难道漪澜真的在事后后
悔了。她觉得我伤害了她,所以这么做吗?
「这件事情的情节真的很严重,可以说是我们学校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
如果被报到,真是其大的丑闻,学校的牌子也砸了。我不知道云奇和漪澜之间到
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宁可不去相信这件事情。但是林父一定要学校给个交待,我
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胡老师,我们家云奇说平时你还是蛮关心这个孩子的,两年多来的相处,
你觉得他是会做那样傻事的孩子吗?」我妈态度恳切地问道。
「嗯?」胡运来沉思了一下,也比较诚恳地回答,「我一直觉得云奇是个好
孩子,我甚至希望这些都是搞错了。他可以说是我教学近10年来见到过最有天
赋又肯勤奋的孩子。现在这种孩子真的不多了……」
胡运来慈善和蔼的目光望着我,让我感觉无比的温暖和感动。我很感激他在
这种时候能站出来为我说这些中肯的话。
「但是……」他的眼光忽然变得犀利,直勾勾看着我,道:「你和林漪澜是
否在谈恋爱?」
我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慢慢地点了点沉重的头。我觉得太讽刺了,我和
林漪澜真的在恋爱吗?我对自己无比的羞愧。
「唉。你不应该去碰那样的女孩的。」胡运来有些意味深长地叹息,「你还
是先出去一下,我想和你母亲单独谈一下。」
他的那句「不应该」象根针扎进了我的后脑勺,让我疼得天旋地转。此时我
没有任何的判断能力,只能痛苦地看向我的母亲,她轻轻点头,示意我出去。
我狼狈地起身,走了出去。走到办公室外,我虚脱一样地瘫软在墙角。虽然
早上我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别人直接指出我所谓的「爱情」是多么幼稚可笑的
时候,我被伤得很深。我穿着皇帝的新装上街,终于有人指出我是赤裸的了,让
我无地自容。
母亲在里面谈了很久,我大约能猜测出他们谈什么。估计会谈到一些关于证
物的事情,胡运来觉得我还是小孩子,不能听,所以把我赶了出来。
母亲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缩在墙角睡着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晚上又没睡
的我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唤醒了我,轻柔地抚摸我的脸和头发。
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母亲的眼中是有眼泪的。
「回家吧。胡老师答应明天帮我约林漪澜的爸爸谈谈。你别太担心了。胡老
师说让你明天先去上课,别把最后的复习课落下。」她拖我起身,但根本拉不动
我,反而自己有些跄踉。我赶紧爬起来扶了她把。我看到已经矮了一个头的母亲
黑发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几根白发。
我的鼻子一酸,感觉自己真的很不争气。我真的遗传了爸爸的软弱,竟然要
一个女人挡在自己身前。
第二天,我开始象往常一样去上课了。但是第二节课,我就没有办法上了。
因为我知道母亲和林父约在这个时间谈判。
我第一节课下课就没有回教室,跑到了教务处办公室外的窗前往里张望。他
们都到了。但是没有林漪澜的身影。
我偷偷跑到门口,贴着门缝偷听里面的谈论。我真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赔?你们家用什么赔?」林父鄙夷地白了我母亲一眼,「就你们这种垃圾
碰我根手指头,我都嫌脏。你儿子敢碰我的女儿。你知道她有多金贵吗?」
我瞪着那个男人,感觉眼中要冒出血来了。我紧紧的拽着拳头,怕自己失控
推门而入进去揍他。
「林先生,你有话好好说。你答应坐下来谈的,你这样大家就没有办法说了。」
胡运来是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的能手了,马上就把林父的话打了回去。他的正
义凛然不仅博得了我母亲感激的眼光,也在我的心里留了深刻的印象。
「哼。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们学校没有管教好学生,本来就有责任的。如
果我把这个事情捅出去,你知道有什么结果的。」虽然林父的气焰没有那么嚣张
了,但是他对于握着全部筹码的谈判还是信心实足的。
「漪澜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读进书了。每天都失魂落魄的,马上要高考了。她
这种情况你们学校是要负责的。」
「你的意思是?……」胡运来皱眉道。
「我知道你们有保送重点大学的名额的,你应该有权利拿出来的吧。」林父
拿出标准的生意人的嘴脸。
我倒吸口冷气,林漪澜,难道你利用我就为了一个重点大学的保送名额?我
有些想笑的冲动,一个女孩让人毁了清白,就只为了一个保送名额。这是什么世
界啊?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交易。但我人生中的第一场交易让我付出太多了。
「但是作为对李云奇那个臭小子的惩罚,你们必须立刻开除他。」林父的眼
中冒着恶毒的火焰。
「林先生,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算我求你放我们家云奇一马吧。他还是个孩
子,什么都不懂。他说他在和你女儿谈恋爱,一时冲动才做下错事的。他有很好
的前途,你这样就把他彻底毁了。」我母亲苦苦恳求。
「前途?什么前途,你以为你儿子能有什么前途?哦……你想考儿子咸鱼翻
身吧。哈哈,但是他不应该去惹我的女儿,欺负我的宝贝。如果不是杀人是犯法
的,我恨不得捅死他。」
我刚放松的拳头又握紧了。
「不要!我求你了。」母亲在林父一再的恶语相向中终于崩溃了。她一把抓
住林父的手臂,似乎快要跪了下来。
林父厌恶地甩开她,还好胡运来及时冲过来接住了往后倒的母亲。我再也忍
不住了,我一把推开门,冲上去就要揍这个男人。
但是母亲和胡运来阻隔在我和他之间,让我没有得逞。他们一把拉住了我。
「你想干嘛?」林父害怕地向后缩了缩,但是看到我被拉住了,才慌忙掩饰
自己狼狈的窘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衣,然后故意摸了一下手腕上拇指粗的金
链子。我真的恨得牙根痒痒,从来没有那么恨一个人的感觉。
「我不会便宜你的,你还敢那么对我!」林父不客气地起身,拿起茶几上的
手提包夹在腋下,朝门外走去。
我的拳头还是拽得紧紧的,直到我听到母亲的抽泣声。我不安的回头看母亲,
我觉得我的愚蠢伤害了她。我的冲动把这个女人用尊严换来的局面又倒退到了原
貌。我真的想一头撞死算了。
胡运来拿出面纸递给我妈妈,然后对我弩了弩嘴,示意我出去,不要再刺激
她了。我无奈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看到胡运来在低声安慰了我母亲。
我一直对胡运来有着近似父辈的崇拜,也曾幻想有个这样的父亲是多么幸福
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他虽然责备我,但是我感觉相对于我那个不知所措的父亲
来说,他更加象我的的父亲般管教我,然后帮助我处理这些事情。对于从小没有
享受过父爱的我来说,他让我深深的崇敬着。
第九幕崩溃
崩溃只是刹那的
像火山爆发
瞬间就吞没一切
毁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胡运来的保护下,继续在班级上念书。这件事情似乎也
被校方压得很紧,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林漪澜因为急病,
要在家修养一段时间,同时拒绝他人的探访。
我的母亲还是一直往学校跑,和学校的相关领导谈。只是不再告诉我具体时
间,似乎又怕我做傻事。父亲一直没有来过学校,他似乎不敢来学校面对发生的
这件事情,只是每天下班回家,拉我母亲进房问事情。
这么持续过了10天,高考的志愿表发了下来。我开始有点傻了,因为我现
在的身份,还能参加高考吗?只有3天了,3天后就要把志愿表交到学校然后转
到教委了。我时时刻刻地不能安生,我想知道母亲到底和学校谈得如何了。
看过俄国名著《白痴》中曾经描写过,说死刑是最残酷的刑罚,不是因为要
弄死犯人,而是因为要犯人在知道自己要死之后,等待的过程。我现在就是,看
林父的态度,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我的结果似乎注定了要被开
除学籍,但是他们却没有最后的宣判,每天86400秒的折磨我。
直到那天。
下午第二节课后,我在走廊上透气的时候看到了林父那臃肿的身材出现在了
校门口,他是在向校外走。难道我妈妈又来和他谈了吗?
我真的沉不住气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即使马上听到开除我的消息。
我往教导处奔去。
我敲门进入,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月末的职工大会,所
有的职工都要去大礼堂开会。我丧气地回身要走。但是忽然胡运来办公室细微的
声响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轻手轻脚靠近办公室门口,门是禁闭着的,厚重的窗帘也拉着。我想我肯
定是听错了。
「啊……」是母亲的声音,我立时吓呆了。这个是母亲的声音,是做儿子不
可能听错的。「求求你,轻点。」房门里传出如泣的声响,我的脸白了,我知道
那是什么,曾经林漪澜也曾在我面前发出过。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我知道在一门之隔内,我最爱的母亲和我当父亲一
样崇敬的老师在干着什么龌龊的勾当。
我不敢进去,不敢破门而入,我怕,我不敢面对那丑陋的一幕。
我走了出去,走出了办公室,走出了学校,漫无目的的在城市的角落里面游
荡。
我感觉自己的气息很微弱,好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家,那个字是否对我还有意义。
在无意识中,我还是回到了家门口。
还是那昏黄的灯光。
我开门走了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笑容。母亲是个美人,她的笑曾经
让我如此的迷恋和温暖。但是这时,这个笑容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回来拉?快来吃饭吧。」母亲以为脸色难看的我还是在为前途担忧,「别
担心了,我今天见了林父和你们胡主任了,他们同意保留你的学籍,你可以继续
念书了。」
「可以读书了」,我多么期盼,但是现在这个许诺却让我有呕吐的冲动。我
僵直着身体在那,脸上阴晴不定。
母亲笑着走向我,抬手想扶平我紧皱的眉头。
「啪。」我第一次如此粗鲁地拒绝母亲关切的温柔。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然后还是尽力维持着笑,道:「怎么了,还不开心阿?」
「我不想读书了。」我纽过头不看她,怕自己控制不了眼泪,粗声道。
「什么,你发疯吗?」母亲终于有些把持不住了,「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
你必须去念书,必须考大学。你要知道,这个机会是来之不易的。」
一句「来之不易的机会」终于引出了我潜伏的情绪。
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这个做我母亲的女人,雾气克制不住地在我眼眶中蒸
腾。「我不要,我觉得好恶心。这个机会要我妈妈用身体去换,去和别的男人上
床!」我用力地吼出一切的憎恶。即使林漪澜如此毁了我,都没有让我这么恨过
一个人。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她第一次打我!
但是后面更大的声响在厨房门口响起。母亲痛苦地转头望向那里站成木头一
样的男人,我的父亲。他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那里面混杂着痛苦,悲伤,还
有着从没有显现过的凶狠。他的手维持着端碗状,但是一大锅汤已经在地上了,
满在他的脚上,很浓的雾气,他却没有感觉到烫。
「懿德。」母亲的嘴里发出难听的低喊。
父亲没有理会,仿佛听不到。接着是突然爆发,他冲到桌子边,把满桌的菜
全部扫都了地上,然后是哭泣。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嘶鸣。
我惊呆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只能呆愣在原地看着母亲走向父亲。
但是父亲又像我一样挥开了母亲的手,然后发疯一样冲出大门,同时撞倒在门边
的我。他已经谁也不认了。
我看着母亲还举在空中的手,感觉这个家也在摇动。
低泣的母亲,满屋的狼藉,冷的吓人的空气,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感觉修
罗地狱也不过如此悲惨。什么时候?家,成了人间地狱。
我和母亲就这样在家待了一天一夜。
但是当我以为最悲惨的事情都已经在我身上发生过了以后,上天又开始戏弄
我了。家里来了警察,告诉我们母子,在江边发现了一具男尸,从证件上查到我
们家的,让我们去认尸。
母亲崩溃了,在她见到停尸房里的尸体的时候才彻底崩溃的。她没有想过就
扑向了尸体,但是一把被警察拉住了,因为父亲的尸体在江中浸泡后根本就不能
碰了。但是母亲不管,她哭喊着要去抱抱自己的丈夫,她说怕他冷。她质问周围
的警察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在场的所有人,即使见过了各种人间
惨剧的法医也红起了眼睛。
我没有哭,因为不知道哭还有什么用处了。我从来不知道母亲对父亲有那么
深厚的感情过,从小我就见惯了母亲骂父亲的镜头。但是此时,我知道她是真的
爱这个男人。那种爱是深藏到浸润到骨子里的,它不会因为外界的世俗而受到什
么影响。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我们这种家庭会走过这么多年,为什么母亲会容忍丈夫的
无能,为什么父亲会忍气吞声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他们的爱是不能被别人所
理解,爱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望着父亲浮肿得变形了的脸,我忽然发现了一个疑问的答案,这个答案让我
从头到脚的冷了――因为我就是那个答案,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源于我一个人的错
误。
我就是个恶魔,我亲手把整个家毁了。我先毁了自己,然后是母亲,然后是
父亲。多么可笑阿,在这么多让我不满的人的背后,真正的应该憎恨的是自己,
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来指责我,他们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十幕罪赎
佛曰轮回之苦
原来活着是惩罚
让背负罪恶的人
时刻品味折磨
从那天开始我没有再去上学,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我摸出父亲生前藏着
的香烟,希望也能像父亲一样借助它让自己的难受减轻一点。满屋子的烟,如果
烟有毒,是否这些能把我毒死?我躺在地上奇异的幻想。
结果是失望的,它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我根本找不到发泄的东西,我觉得好
痛苦,我痛苦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像个疯子一样。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打自己
是不会痛的。
我颤抖地抱紧自己,让虚弱的自己得到点依靠,我摸到了手臂上,父亲曾经
留下的烟痕。我笑了,这几日来第一次笑了。我把抽剩下的烟屁股再点燃了,深
吸一口,看到红彤彤的烟头,然后往自己手臂上按了下去。
「啊……」我发出满足的叹息,就好像一个吸毒的犯人终于找到了毒品一样
的过瘾。
我就这么每天折磨着自己,我才能拥有一些快感。有人奇怪我为什么不去死?
我想过,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我怕死,我怕死了见到我的父亲,见到
那张被水浸泡了长时间的浮肿的脸。
我每天都会在一个时间爬出房间吃点东西。母亲在家,但是当我陌生人一样,
她不和我说话,只在房间和厨房不停的走,一直到晚上。
但是有一天,我没有再听到我房间外传来的脚步声了。我懒得去看看,因为
我不想动。慢慢感觉房间里有股很怪的味道,那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皱眉搜索记忆中的味道。
「是煤气!」我趁地就爬起来了,我跌跌撞撞地打开房间的门。一股刺鼻的
煤气味向我冲来。房间里的门窗都密闭着。我捂着鼻子冲到厨房,下一幕让我惊
呆了。
母亲躺在厨房的地板上已经一动不动了。
「妈……」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是因为害怕,害怕再次面对一具冰冷
的尸体。我扑过去,抱起她。然后不停的摇晃她,想让她醒醒。
「妈,醒过来啊!妈,别吓我!求求你醒过来啊。」
母亲微微睁开迷蒙的眼睛,动了动嘴巴,说了什么,很轻。但是就在我的耳
边,我听得很清晰,清晰地像用篆刀一笔一画地雕刻到我的心上。
「我想死。」
然后是安静,她昏死在我的怀里。母亲最后的话像诅咒一样萦绕在我的耳边,
让我窒息。我不能让她死,我不能,我太孤单了,不要丢下我啊,妈……
我昏沉沉地抱起她,蹒跚地挪到门口。我用了最大的努力才打开门。跌跌撞
撞地到了楼下,我摔倒在小区的马路上,在最后一刻,我用身体护住了母亲,用
最后的力量嘶喊出:「救救我妈妈……」
接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妈!」我从恶梦中哭醒,发现周围是的一片白色。外面的天也是要发亮的
惨白色。
我害怕极了。我发抖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咬着牙齿,颤抖……
这时,临床的一个护士走了过来。
「感觉好点了吗?你是煤气中毒,不过还好不是很重。还有……」
「我妈呢?她怎么样?」我坐起来打断护士的话,根本不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生死对我这种人来说还有什么呢,何况我根本死不了。
「她有些麻烦。」护士不忍看我扭曲的脸,假装帮我拉被子道,「她煤气中
毒有些深,尽管进入了高压氧仓,但是可能会有些后遗症。需要长期的治疗。」
「不!」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我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头,「为什么不是
我,为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我。」
「你别这样,你也中毒了,身体很虚弱!」护士用力拉住我的手。
病房里的吵闹引来了其它的医护人员。
「你想干吗?你想死就别救你妈妈了。」有个年长的中年妇女凶巴巴地对我
说。
「她还有救吗?」我忽然清醒了点。
「死不了,但是智力可能会受到影响,还有可能会有点失忆。」她似乎早就
看破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的生老病死,依然很镇静地说,「你妈妈这个情况,需
要一直调养的,听送你来的邻居说你父亲过世了。你这个儿子不照顾就没人照顾
了。所以如果你打算死,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救你妈妈了。」
她尖刻的话狠狠刺激着我的神经,但是我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我沉默了。周围医护人员看我不闹了,也渐渐散开。只有原来那个护士还留
在我的身边。她年纪好像比我大不了多少,她用种怜悯的目光望着我。
「我可以看看她吗?」我抬头,平静地说。
「你披件衣服,我带你去。」护士给我递了件病号服。
我乖乖穿了起来,不吭声,乖乖跟着她穿过一条条冰冷的狭长通道,到了重
症监护室。
房间外,我看着还插着氧气管的母亲。她安详地躺着,似乎因为这块玻璃而
与世隔绝。但是那个还是我的母亲吗?我有些认不出她了,她原本还黝黑的秀发
间冒出了很多的白发,远远望去头发都花白。原本红润饱满的脸颊深凹了下去,
把眼睛显得更大了。
在她脸上我看不到任何的生气,如果不是旁边的监视设备还在跳动信号,我
会以为她又像父亲一样死了。
我不能进去,其实我也不敢进去。我在窗上抚摸着她的轮廓,泪又流入我的
嘴巴。
我转身,不理那个护士,按记忆中的原路走回我的病房。她快步跟上我,看
着我僵尸一样地躺回了自己的病床,瞪着天花板。
她有些担忧,但是在我旁边站了会还是走了,因为更多的病人需要她。
我没有动,因为我需要太多的精力去思考事情。想这2个多月来我经历的甜
蜜的爱恋,肮脏的指控,父亲的死,还有母亲的自杀。我觉得这2个月经历的苦
难太多了,而我的人生似乎再也见不到阳光一样,我觉得活着好累,好痛苦。坚
强的母亲选择自杀,也一定和我一样,已经累透了,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义了。
但是就这样看着她死去吗?还是我先从这栋楼的楼顶跳下去,先逃避这人世
的苦难。然后也把这最后生的痛苦留给监控室里的母亲一个人去品味。
我浑身都在发抖,真的太残忍了。原来,在这个人世活下去才是对人最大的
惩罚。我决定了,所有的惩罚就让我一个来享受吧。
那一刻,天终于亮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在了我的身上,没有
丝毫的暖意,只是代表着我必须爬起来受到惩罚的开始。
第十一幕重生
我要活下去,
既然活着就要活得更好
所有的苦痛都是我的罪赎
背上命运的十字架
追求我的人生
我按铃找来了护士。
还是那个年轻的护士。
「你能告诉我今天几号吗?」我满脸认真地看着她,像个对未知渴慕的孩子。
她似乎很高兴看见我开始关心日子这个问题,那代表我对生有了渴望。
「6月7日。」她笑吟吟地道。
「6月7日。」我惊呼了一声,忽然发现今天的开始对我来说是意味多么重
要的日子。
「怎么了?」
「你能借我笔和橡皮吗?」我神情焦急地看着她,然后又不好意思抓着自己
的衣角腼腆地说,「再借我10块钱吧。」
她的笑容更加大了,这是我近一个多月来有人施舍给我的最灿烂的笑容。她
点点头说:「好。你跟我来吧。」
在去她办公室的路上,她告诉我,她叫纪敏,让我不要总叫她小护士,不然
在医院内会很多人回头。笑容确实是用来彼此沟通的最好的语言,她的就笑像春
天和煦的风吹开我心中的寒冬的阴冷,让我感受人世间的些许暖意。我从来没有
奢望过,这种暖会在我的心间驻扎,陪我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谢了她一声就跑出了医院。没有来得及换病号服,我
就在别人的惊讶目光中往学校狂奔,因为今天是我高考的第一天。
到了学校,我发现这里的人全部是陌生的,很多学生在操场上等考。
「同学,你知道严华中学高三二班的在哪里吗?」我随便抓了一个人就问。
「这里是严华中学。严华中学的学生在我们青田中学考试,你这个都不知道?」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确实,有哪个要参加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的考生会不知道自
己要在哪里考试的,而我就是。
我顾不得和别人解释,放开那个同学就往外跑。
等等我,等等我,不要再次抛弃我。
我心底默默祈祷着在上班的人流中穿梭狂奔,即使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衣
服都贴服到了身上;我顾不得擦一下,因为我要抓紧一切的时间赶往青田中学,
那里有我的梦。
但我做梦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在考试入场前赶到了学校,我也根本就进不了考
场,我是否再次要受到上天的愚弄?
「老师,求求你了。我真的是严华高中的高三学生,你让我进去吧。」我拉
着拦住我要求检查我准考证的老师哀求。
「是啊。他是我们学校的同学。」
「老师你让他进去吧,我们这么多人是不会骗你的。」
「……」
我感激地环视周围一些根本就陌生的面庞,第一次感受同学的友谊。我是孤
独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太多来自家庭的自卑让我从来不敢去接触陌
生的人。这是我第一次接受来自周围的人的关怀,在当我以为我已经被这个世界
抛弃的时候。
「不行,这个是有规定的。」监考老师仍然刻板地拒绝了。
周围的同学都同情怜悯地望着我,然后鱼贯地走入考场。拥挤的人群中,只
有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就像溪流中的石头被命运的溪水无情的冲刷,打磨。
我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我人生的唯一希望,我似乎眼睁睁地看着有扇沉重的
大门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慢慢地合拢,所有的挣扎都已经没有办法挽救。
「老师,让他进去吧。我是他的班主任,这个是我的工作证。」一双温暖的
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她的话此时对我而言犹如天
籁,我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监考老师拿着班主任的工作证,半天的犹豫。
「好吧。我先让他进入考场,但是你必须在他考完出来前让学校开出他可以
参加高考的证明。」
「好的,等考试开始我就回去办,你放心好了,我的工作证在你的手上呢。」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笑容。
「一切都会好的。」
我点点头,也开始排队进入了考场。我从来没有寄予希望有人还会来帮助我,
更加没有想到平时很少关心我的班主任会伸出援手。「一切都会好的。」她是知
道了我的遭遇吗?是出于同情才来帮助我的吗?此刻,无论她出于什么原因,都
让我对这个悲凉的世界中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关怀。也许我还是幸运的,最起码我
在人生的悬崖边,我的同学和老师都将温暖的援手伸给了我。
也许连老天都来怜悯我这个还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吧,在拿了我的人生苦苦
戏耍了近2个月后,让我终于顺利地参加完了为期三天的考试。我再也没有见过
胡运来,但是他似乎在学校确实为我开了很多绿灯,让我这个特殊的考生能顺利
参加考试。虽然我打心底不愿意接受我母亲用身体,用我父亲生命换来的照顾;
但是我知道,要活下去,要更好的活着,自尊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接下来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直在医院呆着,陪伴我的母亲。她已经顺利
从监护病房搬到普通病房了。只是她再也不认识我这个儿子了。在我感到痛苦伤
心的时候,回头想来,也许这对她来说才是件好最好的事;即使她醒来,回忆去
过往,这份痛苦也足以让她崩溃。我不想看到我的母亲痛苦,我带来的;更加不
想看到母亲再次寻死。就这样吧,所有的痛苦都让我来背吧。
第十二幕求生
生存是艰难的
孩子是无从体会父母的艰辛
只要当真的要为了生存的时候
我知道活着有多难
何况要活好
「妈,我收到成绩单了!」我抓着收到的成绩单飞奔进屋里,母亲静静地坐
在窗边,没有什么反映,我跑过去跪在她的脚边,握着她有些微凉的手放低声音
道:「我没有考好,刚刚才上了一本的分数线。你不会责怪我吧?」
她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没有什么目的的看着远方,好像在思考。
这个就是她自从医院回来后最经常做的事情,医生说是脑中毒太深了。
但是只要她还活着,能看到她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毕竟母亲已
经是我在世间最重要的财富了。
虽然我考上了一本的分数线,但是由于我当时志愿的缺失。我没有办法进入
一本大学,在学校的帮助下,我被调剂进入了一所三流大学的广告系。我对自己
是失望的,但是相比这些日子来遭遇过的事情,这个打击已经不算什么了。我知
道后面的路有多难走,但是我要走下去。
父亲的突然死亡和母亲的神知不清,让我们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彻底失去了
经济来源。穷人是没有亲戚的,本来我们家那些亲戚就少有来往,现在听说我们
的事情就更加不会有人来搭理我们这对落难的母子了,似乎只要踏进我们的家门
就会被我们像虱子一样缠着不放。我也骨气地不愿意向任何人去求救,去哭诉自
己的遭遇有多可怜,让别人看到我血淋淋的伤口后赏我点同情的硬币,而心里却
骂着――真倒霉,恨不能装作不认识绕道而行。
我用父亲去世后,他单位给的慰问金结清了我和母亲住院的费用。
还有家里的大部分的积蓄付了我第一年的学费。我真的不知道原来念广告的
费用要比普通的学科高一倍,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挑了这个专业。但是,似乎我
本来就没有什么选择了。
为了照顾母亲我向学校申请了走读,虽然给我省了一笔开销,但是我知道,
入不敷出的家庭经济情况是没有办法维持多久的。我要对我的母亲好些,让她有
好的生活,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我想找份零工打打。开始的时候我找到了学生会的勤工助学部,他们安排我
在学校的书报亭卖报纸。但是每天即使工作5个小时,我也就10元的收入,这
刚刚够我和母亲一天的伙食费。我的学费呢?我不得不往外发展,我找到了一个
中介公司,说给我介绍打字的工作。我很开心。因为我这种没有任何技能的学生
,打字确实是份好工作。
我去了那家公司,里面很多学生模样的人,都在排队,里面有个女的把一本
本书撕成4份,然后交给每个人。告诉他们这些字打成word文件,然后半个
月后来交,但是为了避免他们误工,所以要交纳100块的保证金。但是等交工
后可以得到退款和100块的收入。
我开心极了,这个工作真的很好赚。我一口气问那个负责的人要了5份,给
了他500块保证金。其实我还想多要些,但是那个中年妇女看了我好几眼,然
后告诉我让我留点给其它的学生。我无奈的拿着书回去了。
我没有电脑,这个东西太奢侈了。后来没有办法,突然想起管体育室的老伯,
我记得曾经在他那看到过一台很旧的电脑――用来登记管理体育器材的。
开始的时候,他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我。但是我每天下午放课就去体育场,
默默地帮他收拾其它同学到处乱扔的器材。他被我的真诚感动了,终于答应我,
在每天下午放课后可以去他那打字。
那段世间很充实,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白天上课,下午打字,然后赶回
家给妈妈做饭。
但是半个月后,当我再次找到那个打字公司的时候――傻了,那里根本就没
有人。我问了保安,保安看着我手里拿的破碎的书页,同情地摇头,感慨道:
「又一个上当的孩子。回去吧,钱没有那么好赚的。」
我闷了。那些人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如此黑心的来欺骗一个纯真的学生。
就算我再累,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在半个月内赚到500块,这个是我多久的生活
费啊。我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呆楞楞地离开。
我真得觉得这个社会好肮脏,让我没有办法去相信任何的人。
回到家,我蹲在妈**脚边哭了,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伤心,我知道这个世界
没有那么容易能得到钱的。母亲抚摸着我的头一直说不哭,不哭。但是她似乎并
没有太理解我的悲伤,她活在一个纯净的世界中。
第二天,我第一次逃课冲到了那个中介公司中,我一定要为我被骗的钱做点
挽回的事情。我要求他们赔我的钱,这个是我想了一夜的主意。
「叫你们经理出来,你们要赔钱。」我大声嚷嚷着要往里面的小办公室走,
但是门口的3个职员架着我,不让我前进。
「经理不在,你不能乱闯。你再这样我们就叫保安了!」
「叫保安?好啊,你们报警吧!我正好也要报警,你们是骗子公司!」我今
天是一定要讨回说法的。
他们听到报警有点紧张了,从他们的举动上我知道,他们介绍的不止一个人,
他们很害怕事情闹大。
我定心地推开他们,一屁股坐到**上。他们三人彼此看了一眼。有个年纪稍
大的吱声了:「你别闹,我们会尽力帮你解决的。我们知道你是个学生,不容易。
你过2天再来,我们在给你介绍个工作。」
「还过2天,还介绍工作?你们要是又骗我怎么办,你们也跑了,我找谁去!」
我不肯让步。
「我们是大公司,怎么会跑了呢。你放心!」中年人满脸堆笑地安抚我。
我已经不上当了,道:「不行,你今天一定要给我有个具体的说法,要么你
赔我500块!」
「那怎么可能!你发神经哦!」旁边的年轻人沉不住气地跳了出来。
我不吭声,把头歪向一边,不看他们了。
他们三个人看着我,有些无奈,大概我这种难缠的学生也没有遇到过吧。
中年人突然像想起什么,他上下不停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快速他走回自己
的办公桌拿了个文件夹出来,对我说:「这样吧,这里有份工作,但是要上晚班,
你能不能做?」
我没有吱声,怕他又骗我。
「你放心,这个工作很好的,是真的。我们马上可以派人带你去见工。就是
要晚上上班,你是学生?不知道可不可以?……」他有些迟疑地沉思。
我看他似乎来真的,想都没有想道:「可以的!现在就去看看。」我「趁」
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他又看了一眼,发现我站起来身材非常修长挺拔,暗暗
点了点头。
他回首吩咐道:「小平,你带这个孩子去《夜色》找陈老板试试吧。」[ f
ont= 宋体][size= 4][color= Blue][/ color][/ si
ze][/ font]
第十三幕见工
夜色
一个给我崭新生活的地方
夜色
拉开黑暗序幕的地方
我和小平来到了这个名字古怪的店里。原来是间酒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刚
才那个人说要上夜班了。
我见到了那个陈老板,原来是个只有30岁左右的女子。看看酒吧里面豪华
的装修,我有些惊讶于这个年轻女子的成功。
「你几岁了,以前做过waiter吗?」她很犀利地看着我,有些让我不
舒服。但是我还是不想得罪她,因为我想要工作。
「没有。我还是学生,我想兼职,但是我不会影响工作的。」我有些倔强地
昂着头。
她盯着我看,一直看到我不好意思,然后「扑哧」笑了出来,道:「这里这
么复杂,不适合你学生的。」
「让我试试。」我真诚地看着她有些妖媚的眼睛,我克制自己紧张的心跳看
着她。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有点刺伤我,因为记忆深处曾经
也有个女孩说过同样的话。
「留下来吧。每天晚上9:00到凌晨3:30。试用一个月,每晚100。
正式员工每晚150。小费自己拿。」她没有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得到了第一份比较正式的工作,而且我没有想到有那么丰厚的收入。在我
严词拒绝下,我也没有再给中介公司中介费,因为他们要弥补我的损失。他们有
些拿我没有没办法,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然我在三个月中经历了也许其他人三年也不会遇到过的苦难,但是我依旧
对「社会」这个外部世界是懵懂的。陈姐,就是夜色的老板,后来曾经告诉我,
她看到我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青涩。这种滋味应该不算好的,但是就像女人对新上
市的嫩绿的李子一样,知道它的味道是什么,但是会忍不住被吸引。而这些都是
我这个过去的书呆子未曾想到过的。
第一天上班,我想找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的柜子里大部分就是历年来的
校服。我忽然想到也许父亲的衣服我能穿,于是就兴冲冲地跑到父母房间的衣柜
前,打开衣柜,一股长久没有打开的味道迎面袭来。里面是父亲生前自以为的一
些好衣服,整齐地排列着,上面还覆着布。
我的心涌起股酸涩,这是我第一次打开父亲生前的遗物。颤抖着手,我慢慢
地伸手摸上挂着的衣架,深呼吸了一下,妄图甩开那些难受的情绪,我拿了下来
。这个是父亲生前的西装,样式有些老旧,但是依旧保护得很崭新。因为父亲的
好衣物也不多,这套西装是他难得要去充充场面的宝贝,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我曾经是恨父亲的,觉得他没有给我好的生活,还一直对我并不太好。但是
现在这种恨已经随着他的死而随风而去了,留下的是血浓于水的依恋。
我小心地把父亲的西装抖开,在大衣镜前套上。不太合身。我照着镜子,端
详着。虽然刚满十八周岁,但是我体形要比我父亲高大挺拔很多。我的肩膀很宽
,因为一直蛮喜欢体育的,所以我的胸肌也比较发达。
脱去宽宽大大的校服后,我并不是像个文弱书生一样淡薄。父亲的衣服套在
我的身上,紧紧绷着,袖子也短了些,有些像小丑一样的滑稽。我无奈地脱了下
来,重新套回校服。穿这个去上班,一定会笑死人的,而且根本就没有办法出门
。
我转身看了眼躺床上熟睡中的母亲,叹息了声,出门了。
我知道老板看我一幅傻样子没有好气。她受不了得用化着浓妆的眼睛白了我
一眼,叫来了酒吧的领班――保罗。
「带他去换个衣服,不然别人以为我们店要关门了,找拣破烂的来了呢。」
她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回内场,「以后别从前面进来,走后门,换好了衣服出
来。」她的话盖过了有些嘈杂的背景音乐。
我一直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忍受她的白眼和批评,我知道如果我发脾气,可
能马上就要丢掉这份工作。生活的需要让我学会了忍耐。
「跟我过来吧。」保罗对我的态度也很冷淡,可能是看老板对我不加以辞色。
进了后面一个更衣室,环境有些凌乱,更衣箱下乱七八糟地扔了几双球鞋。
长条凳子上还有脏的袜子被随意丢弃。
「323箱子就给你了,你保管好钥匙,要是丢了要赔100块。」保罗递
给我一把很普通的小钥匙,要100块的钥匙。
「你大概要穿特大号的衣服了吧?」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从一个比较
大的衣柜里面拿了2套黑色的服务生装出来,说:「自己保管好,弄坏了赔50
0块。每周一,周五有洗衣店来收衣服,自己要洗就去登记一下。」
我接过了衣服,第一触感,让我觉得这个衣服的质地很好,要比我今天穿的
爸爸的衣服好像还要好些。我有些意外于这里服务生都穿那么好。以前路过饭店,
瞧见里面的服务员穿得很差的。也许这里真的很高级,怪不得薪水也那么高,我
暗暗有些高兴自己找了这份工作。
「愣着干嘛?快点换衣服啊!来上班还是来混的?」保罗看我傻愣愣的样子
没有好气道,「傻兮兮的,不知道陈姐发什么神经,让你来这工作。」
「哎!」我转过神来立马答应道。我越来越珍惜眼前的工作了。
我在保罗的注目下快速地换好了衣服。有些不自在,第一次被人看着换衣服,
尽管他是个男人。
换好衣服后,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保罗。他似乎眼睛一亮,重新又从头到脚地
打量了我一番,道:「真是人要衣装哦。看不出来你还蛮帅的,陈姐真厉害。」
第一次听人这么赤裸裸地评价我,还是个男人。我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你想把地板瞪穿吗?」保罗看我扭捏的样子嘲讽了我句。然后伸手递给我
一瓶摩丝,道:「把你的鸡窝头整理一下。那有镜子。」
我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红色的瓶身,上门印的都是英文。我正打算凑近
看清上面的英文写什么呢,保罗一巴掌打到了我的脑门上。
「看什么?快点去弄好啊!」
「我不会用。」我并不气恼,而是脸红地告诉他我研究英文注释的原因。
保罗白眼往上翻,有些要气绝昏倒的样子。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摩斯,然后
抓着我的小臂,拖到镜子前。
他用手摘掉帽盖,然后按动上头的塑料按钮。「咝」,一股白色的泡沫就从
瓶子里面跑到了他的掌心。他把那些泡沫涂到我的头发上,有些凉凉的,但是很
香,很好闻。我不敢动,任他随意摆弄我。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梳子,
把我的头发往后梳。那些泡沫没有了,我的头发像刚洗过一样的湿润服贴。
看着镜子中的我,露出高高的光洁的额头,眼睛因为没有长长的头发的遮盖
完全露了出来,我的眼镜早在换衣服的时候摘掉了。原本就很高的鼻子也显得更
加的挺拔。我有些不敢相信镜中的自己。
保罗似乎吃惊没有我大,他把那瓶摩斯和梳子都递给了我,要我自己保存,
摩斯用完了问他要就可以了。并要求我上班就要弄成这样干净才能去前面的酒吧。
他找了双合适我的黑色的皮鞋扔给我,要我换好鞋出去找他。
我乖乖地照做,但是在离开更衣室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千万不要笑,
我觉得灰姑娘的故事好像发生在我身上一样,有没有「灰男孩」?
[ 本帖最后由 szy123 于 2011-8-27 14:2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