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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妓女日记】【完结】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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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第一医院时,已是晚上三点,斜坡看上去明亮的大门却被链子紧锁着。

  静一只胳臂搭在我肩膀上,半撑着她,往左边踉跄着,终于找到侧面开着的
门。

  让静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休息,迅速到窗口挂了急诊号,拿着病历,挽着她走
进一楼内科门诊室。

  帮静填着病历,医生开始为她检查,短暂的询问过后,让我们到注射室量体
温。

  注射室窗口,一位三十出头的护士接待了我,告诉她静需要量体温。护士熟
练的把体温计插到静腋下,并告诉我需要缴押金。

  掏出钱包里的零钱,但凑了半天还是不够,慌乱找寻过后,递给她一张一百
圆钞票。

  「真的不好意思,零钱不够,您就押一百吧?」我抱歉的说着。

  「算了,钱就不用你押了,五分钟量完后记得把体温计还过来。」她和蔼的
说着。

  一句温心的话,使我突然有一种莫名感动,鼻子酸酸。

  静象煮熟的面条,瘫坐在椅子上,那双曾经不停闪烁聪睿的眼睛不再明亮,
暗淡得让我心疼。

  「静,你坐好点,把体温计夹好,量得才会准」,我说着,抓紧了静那只湿
湿的小手掌,想起曾经与静合住那段时间,无聊时躺在床上,都拿出自己的手,
高高举着,相互比较谁的秀气,谁的指甲更美丽。

  而现在,我的手已经没有了漂亮指甲,静的,是苍白无力。

  很怕静睡着,因为我分不出睡着和昏迷的区别。不停的对着静讲着满无边际
的话,眼睛注视着手机,期盼这五分钟快些过去。

  手机上屏幕的电子数字漫长停驻着,每一次跳动,都要休息很久。

  「静,还记得我们一起刚来吧?」,找话题和静聊着:「你不回答,看着我
点头摇头就行」。

  静无力的点了点头。

  「有好几年了,是我们刚到武汉对吧?」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无助的心疼。

  「那时候身上都快没钱了,工作也没找到,你记得我们是怎样熬过来的吧?」

  她竟然激动得讲起话来,虽然声音很微弱:「记得,这辈子都记得。」

  「对啦,那时两个人把身上的钱凑到一起,买了二十块钱馒头,剩下的钱也
就刚够买辣椒。」我边回忆边看着静。

  「你还找卖馒头的,非要人家送两个」,静笑了,神智到很清醒。

  「一块钱四个馒头,我们买那么多,不算批发吗?」我逗着她。

  静看着我,勉强的笑着,还摇着脑袋。

  「一个星期靠吃馒头,沾辣椒酱,我们也过来对吧?」,鼓励着静。

  「你做的辣椒酱里面盐放得真是多!」,她抱怨着……

  谈笑回味着,时间很快到了,忙帮着静把体温计交到护士手上。

  护士认真的拿起看过后,让我转告医生,温度是39度8。

  内科诊室里,告诉那位医生后,他拿起笔开着处方,告诉静要打三次吊针。

  还要拿些药。

  把静安排到隔壁注射室,让她好好休息,我忙着到窗口拿药。

  三次吊针药,一小包ABC,一共三百零六。

  负责注射的护士拿起一小瓶吊针用药后,同时通知静,剩下的两小瓶中午一
次,晚上还得吊一瓶。

  和静等待护士拿吊瓶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说着:「皓,又让你垫钱了」,
感觉特像一个害羞的小孩。

  「你有钱再说吧!又不是没找过你麻烦。」我劝着她。

  护士提着吊瓶来时,静已经把手搁到了扶手上。

  静很坚强,劝她不要看针头刺入皮肤,可她却傻呼呼的瞪着眼睛,执著看着
护士工作。

  我不敢看,皱起眉头侧过头,还是想象着心疼,于是盯着挂在墙上关着的电
视机。

  「皓,你好徊哦!」,静这时还不忘讽刺我。

  陪她打针时,劝静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

  「算了,以后不找该死的死人了」,静咒骂着。

  「你啊!劝你没听过,人家有老婆,你还跟着混,他真的关心过你吗?」,
我愤愤说着。

  「无所谓啊!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过,先头在一起时,也没想过将来。」

  静发起感慨。

  她一惯这样,每次都能找到爱得很深的人,到最后失望的离开。我没有权利
去说她对或者错。爱是一种感觉,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不到一小时,静就让瓶中的药水流尽,因为她总认为滴得太慢,让护士帮着
调快。也不怪,总注视着小管子中滴水的速度,人的心总会觉得它是那样缓慢。

  送静回家时,将近五点钟,窗外已不是那么黑暗,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药喂
给静吃下,然后依偎在她身旁,渐渐睡着。

  十一点钟,闹钟把我叫醒,舍不得把眼睛睁开,迷糊中,摸了摸甜睡着的静。

  感觉比自己的体温只高一点。

  一夜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靠在枕头上,思想通过努力斗争,支配着身体爬
了起床。

  出门时,留了一百圆在桌上,用静的卡通水杯压好,最后回头看了看还在梦
中的她,我出了门。

  到公司后,找林姐替静请假,林姐也没过问什么,很爽快答应了。

  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懒得再跑下楼,打通了老八的电
话。

  她人还在车上,嘱咐她一定记得帮我带碗炒饭上来。

  老八进门时,手中提着我的午餐,她有意恭敬的递到我面前。

  「亲爱的,看我对你几好,伺候得是那个事撒!」,她总喜欢把肉麻当有趣。

  懒得理她,打开塑料袋,托着盒子大口扒起香喷喷的饭。

  嚼着可口的饭,突然想到静,因为出门匆忙,也没帮她买点吃的东西上去。

  「老八,把饭钱给你。」放下碗,准备到柜子里掏手机。

  「么谈钱,几俗气哦!明天你请我吃油闷大虾一样的撒!」,她总这样,嘴
巴从来没饶过人。

  拨通静的电话,老半天才接,告诉静一定记得起床吃完饭后去打针,桌子上
留着钱。静虚弱的说还要睡会,我答应她,两点半打电话过去,提醒起床。

  「么样啊?静冒来?」,老八关心的询问起来。

  「恩,静发烧病了,一个人怪可怜。」我告诉她。

  「照业的吖,好些冒?」老八感叹着。

  「早上陪她打过吊针,强了很多」,我边说着,边拿起饭,继续吃着。

  「你们小两口还蛮恩爱的来」,老八的「臭嘴」又开始胡说起来,「比我你
们还是差多了,好歹我父母都在身旁,总有个照应。要是冒得像你们这好关系的
朋友,真的一个人病死到屋里,只怕臭了都冒得人晓得。」

  感觉嘴里含着满满的饭被她的话噎住了喉咙,半天才缓过气。

  哀求着老八,在别人吃饭时不要讲些恶心的话,她很诧异的说,只是想到就
说,不是刻意恶心的。

  这到是清楚,因为每到一起吃饭时,她总能讲出让人倒胃口的话,自己却开
心吃得津津有味。大家骂她,是为了自己贪得多吃点,可老八却解释是因为每到
吃饭都能联想到,不吐不快。

  两点多钟,来了位客人,冷冰冰通知我和老八一起上钟。

  慌张给静打去电话,通知静起床去医院打针,静说窗外下起大暴雨,等会小
了马上出门。

  中午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而现在的雨,在公司近乎封闭的环境中,没有
人会觉察到。

  和老八一起走进房间,床上躺着一位看上去和我年纪仿佛的男人,留着时髦
的发型,因为刚洗过,站着的头发显得很有精神,额头前的几缕,向下卷曲弯着,
十分时尚。

  「先生,我是五十八号,很高兴为你服务」,微笑着对他介绍。

  我用余光瞟了老八一眼,她正十分不屑的盯着那男人,起码我是看得出。

  「我是八号。」老八敷衍着。

  「好吧!同意你们两人为我服务了!」,他的尾音拖得十分长,一根手指头
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感觉有点娘娘腔。

  和老八出门打水时,她偷着告诉我,628房间的那个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
做鸭的,让我小心点。

  很相信老八的话,她只用一眼,看客人多半能八九不离十。

  再进房间时,我留意观察了那个老八说的所谓「鸭」,虽说算不上高大魁梧,
但老八帮着脱下他衣服时,展露出胸前两块厚实的肌肉。在我想象中,做他们那
行应该皮肤很白,可他不是,整个人皮肤瞧上去是浅浅古铜色,特别是那张很有
轮廓的脸,晒成彤彤的健康棕黑色。

  和老八一起俯下身子,为他用冰水亲吻身体时,我能清晰看到那张有个性的
脸,颧骨很高,视觉上显得眼框特别凹,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精神。

  和其他客人不同,那张薄薄的塑料般嘴唇不停发着命令:「你们到底会不会
做啊?上面来一个人啊!」「左边,左边来一点,对了」。

  不知道他在命令谁,我们只是做着该做的程序,没有人认真的理会他言语。

  当他和老八做时,我静静坐在床边,注意着那张脸,从皱起的眉间,还有那
因为紧闭而微挑的嘴角,能感受到很强的发泄气息,和平时见到客人享受的嘴脸
完全不同,似乎带着愁,更有些些仇恨。

  老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和平时完全不同。

  也许老八的无动于衷让他很反感,没过多久,他退了出来,低着头换着私处
的安全套。

  老八解脱般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从包里摸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可能她这个动作引起不满,那男人开始牢骚起来:「抽个么鬼烟撒!搞得房
里污烟瘴气的,我们都吸了你的二手烟。」

  话间,老八重重的把烟头掐熄在烟缸里,看都没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当他进入我身体时,能感受到他的强悍,似乎能摧毁一切。他很会控制抽动
的节奏,时快时缓,竟然有阵子停留着不动,用那双眼睛打量着我,很清楚他不
是在做调整或休息,而是在看我的反应。

  配合着他,我开始轻声叫喊着。

  偷瞄了老八一眼,她正两眼无神的发着呆。

  快到钟时,终于疲软下来,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泄出身体内应有的
液体。而我已是汗流浃背。

  「我要再加个钟,你们别慌着走」,他对老八说着。

  老八听到后,也没考虑,熟练的拿起床头电话,「628,两个人,加钟」。

  「这个钟我就不做了,你们互相舔着表演让我看。」他神气得意的说着,恐
怖的声音刚传进我耳朵,就让心砰跳得厉害。

  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工作服装,马上准备去穿上。

  老八比我动作更快,跳下床,用比脱衣服更短的时间穿起了工作服。

  他有点发起脾气,不满的嚷起来:「你们拽个么东西拽?加你两百块小费,
做不做?」

  我迅速穿好衣服,开始收拾着自己的包,没有理他。

  老八很想说什么,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忍住了。走到垃圾桶旁,收拾起垃圾
袋。

  那男人开始穿衣服,同时嘴里带着脏话骂起来:「老子在哪里给钱小姐都会
做,TMD你们高贵些?」

  这句话惹恼了老八,她把手中的垃圾袋用力往旁边地上扔过去,嘴巴利索的
回击着:「老子就是比你高贵,妈个B,有钱回去舔你妈!」

  那男人被老八的泼辣一下怔住了,半天才会过神来,挥手准备打老八,但只
是做了个动作,又放了下去。

  「去把你们妈眯叫过来!老子今天不给钱!」

  老八准备接着吵,我劝住她,然后飞快的跑出门,在办公室找到林姐。

  刚进房,那男人一见林姐,马上投诉起来:「你么样教手下的?敢骂人!」

  老八正准备张口辩解,林姐做了个手势拦住了她,客气的说:「我们公司小
姐要是骂过你,在这里我代表她们向你道歉,出来玩,别发这么大脾气」。

  「做不了就不要出来卖了,老子出来玩还看她脸色?」,他继续骂着。

  「当然不用!我们小姐不愿意做我也不能逼着她做吧?大不了换愿意和你做
的小姐来,发这大脾气干嘛呢?」林姐保持着笑容。倒是老八,在一旁瞪着眼睛。

  估计林姐不及时来,她会和那男人打起来。

  「不玩了,再不来了」,他没趣的为自己找着下台台阶。

  那男人走后,林姐没有责怪老八,因为她很清楚情况。

  休息室里,老八发泄骂着脏话,「贱鸭子,在外面被女人玩了,有钱跑这里
来装爹,喜欢看同性恋不晓得自己去找个演!看到冒?老子硬他就硬不起来了吧?

  要不是在公司,早把它阉了他。「

  我不停劝慰着她,让她不再生气,她倒被我劝得笑了起来。

  「那好,让我亲你一下,反正我们是同性恋」,她又开始无聊起来。

  看到那暴雨转晴般孩子的死脸,还有那张习惯骂脏话的臭嘴,说实话,还真
有股亲一下的冲动。

        七月十一日星期一雨七月十二日星期二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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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带着疲惫睡去。离上班还有很长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睡得特别香,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把冰箱里剩的稀饭倒进早上剩下的
方便面汤里,享受着自己创造出的美味。

  上班前,打开电脑,留恋的和网络上朋友打声招呼。

  但自己用一个多月心血创造出来的小家怎么也进不去,感到有些奇怪。以为
是网络又出现故障,无意点击了一下别人的主页,竟然打开得那么顺利。

  觉得有点奇怪,准备登陆网站准备看看。

  可是自己的网名怎么也登不上,总显示「该用户名已经注销」,用「游客」

  浏览方式,很快找到了答案。

  所有的一切,顷刻之间全被摧毁。

  眼泪开始蔓延,聚集得越来越多,模糊到看不清显示屏上的字,终于,汇集
的泪水不再被眼眶阻挡,顺着面颊断珠般滴落,不再停止。

  不断责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做错什么?

  快七点时,眼睛哭肿得厉害,不知道这样狼狈的样子如何面对同事们,去怎
样解释。拿起电话打给林姐,撒谎说有点发烧,电话中,林姐让我好好休息,等
病好再去上班。

  越想越伤心,一切对我似乎都不太重要,只想回到自己在网络上那片思念的
空间。

  许久,带着灰心的痛,注册一个新号「永失吾爱7月11」,很清楚将面临
着什么。

  网络,不再是心中虚幻的社区,和现实一样残酷,歧视绞杀着那个真实自我。

  带着自我的疑惑,在天涯上情感论坛写了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题目为
「给自己的一封信(爱你不久)」,

  给自己:

  在哭泣中……

  幻想着网络和生活不一样。

  以为网络上只要不谈政治。能够建立一个自己的主页,和天涯及全世界的朋
友都温暖的生活在一起。

  每天都在生活中不停出卖自己,为了利。

  每天都在网络中写出生活,不为同情,怜悯,或是名。

              喜欢自己说过的

               写我所写

               路我所路

               想我所想

               爱我所爱

  很希望在网络(天涯上)能做个平凡而又快乐的自己。

  如果第一天,我写下的内容被驳斥,我理解,这是规定。

  但我不明白在一个月后,为何被抹杀。

  如果生活中问自己恨不恨玩弄自己的客人。

              心会偷偷告诉我

               有一点点

  当拿着钞票时,这种恨荡然无存。

  因为我不是乞丐。付出自我后得到需要。

  就算我是乞丐也有自尊,天涯却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不给,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任何文字。

  其实强奸的是我最后一点点精神。

  哭泣,因为内心的痛苦女人,也许是无助的代名词但我不同!

  站起来,我会继续走下去哪怕孤身走我路!

               爱你不久

             所有的朋友还会再见

                ******

  这个帖,整夜未曾沉过,因为有太多爱托起她。不间断的,流着眼泪,文字
中的爱让我流下今生最幸福的泪水,只是最简单的感动。

  中午睡觉前,带着悲伤,我建立了另一个还不算太温馨的家,没有抗议和责
问,只能坚强的逃避。

  上班最后看电脑时,看到这封带着泪水又承载关爱的帖子,也被封杀,还是
在那个熟悉的「情感天地」。

  从来未曾在网络上记录网络,因为在心中一直觉得可以在网络上说真话,因
为它是虚幻的。

  今天在网络上记录网络,因为它是现实的,残酷的,有歧视,有冲突,当然
还有更多是关爱。

  熟悉路上,没有太阳,更没风和雨,只有阴阴的灰色。

  只有走在道路上陌生面孔的行人,那跳跃着的五颜六色衣服,为这世界带来
最平凡却真实的亮丽。

  今天是休息的第四天,也是踏上回乡旅程的第一天。

  早上起床洗漱后,把牙刷毛巾用塑料袋包裹严实,连同几件平时换洗的衣服
一并装入背包内。简单收拾后,走出家门。

  路过恒子家修理店,特意往店里扫了一眼,让我纳闷的是,店内空无一人。

  刚停下脚步,就听到恒子朴实的乡音:「姐,这里啊!」

  回头一看,他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早点摊旁,冲着我招手。

  走了过去,准备对恒子道个别。

  「姐,蛮远我就看到你了,你以为我不在啊?」,他盯着我手上拎的背包,
笑着说。

  「是啊!还担心店里的东西没人照看」,我坦白的说。

  「我一直盯着门口在,出来过早,冒得法」,他抠起头,有些无奈的说。

  「恒子,你的面」。老板娘在炉子边叫他过去拿。

  恒子走了过去,接过盒子,从筷桶中抽了双方便筷。

  「姐,你回家的?」,他的话让我感到有点困惑,「还没过早吧?你先吃,
我再去下一碗。」说着,把面递了过来。

  「你还是先回店里吃吧!姐还没买车票,不用赶时间。」我劝着他。

  「那我先走的,姐,你过早多吃点,路上得好几个小时,小心点啊!」,恒
子端着面,到挺细心的告戒我。

  「恩」,对他摇了摇手,算是再见。

  匆匆告别后,他端着盒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恒子的话到提醒了我,顺利的话路上也得将近五个钟头,还是吃饱点比较明
智,下一餐应该是在家里享受母亲可口的饭菜了。

  朝老板娘走过去,离炉子很远,她就热情的冲我打招呼:「姑娘,吃点么事?」

  准备走近看看,她却阻拦了我。

  「么拢近了,炉子边晓得几热哦!你吃么事告诉我,帮你下」,她依旧热心
的说。

  是啊!三十七八度高温,半人高的煤炉,还有一大锅沸腾开水,离得老远也
能感受到一股灼热气息。

  「下碗热干面吧!」,对她说着。

  老板娘看了看竹筐,熟练的把面塞进漏勺内,沸腾的滚水中,漏勺轻快的翻
飞着。

  「最后的都下给你了,这回多吃点」,她和善的解释着。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感谢,我微笑的答应着:「生意很好啊!这么早面都卖完
了」。

  她边往方便盒中磕着面,边笑着说:「天热了,蛮多人吃面怕骚嘴,所以进
得少,恰恰今天卖得快些」。

  她把面递给旁边的男人,她丈夫,边抓起抹布拭着手,对我唠叨着:「还有
这些细粉冒卖出去,又不能放,不一样要把它守完?」

  武汉的特色,「热」「干」「面」,听这三个字,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很多
人都会望而却步,但偏偏有些人夏天依然选择衷爱它,也可见它的诱人之处。

  老板往碗里放着佐料,习惯的询问着:「辣椒,卤水,葱都要吗?」

  和着我的回答,他那双灵巧的手同步进行着。

  找了张桌子坐下拌着面,忽然想起恒子一见我拎着包,就能感觉到是回家,
有些奇怪,细细琢磨一下,也不怪,看到背包,对一个在异乡打工的人来说,能
联想到的,只是回家。

  到新华路后站下车时,没有马上去长途汽车站,穿过人行天桥,来到马路对
面的精武路口。

  因为二妹最喜爱吃精武路的鸭脖子,顺便帮她拎些回去,站在路口却有些茫
然,并排四五家门面,家家招牌都写着「正宗」。

  到回忆起老八曾经谗嘴的吹过,说巷子里很远的一家味道最正宗,可看看熙
熙攘攘排队的人,还是决定在外面买,早些赶车回家最重要。如果味道区别真有
老八吹的那么大,临街一排店外,也不会门庭若市了。

  买了三十块钱鸭脖子,师傅麻利的挥刀把整根鸭脖子剁成均匀的一段一段。

  刚接过塑料袋,迫不及待的衔了一段丢进嘴里尝,那麻中的辣和着卤进汁的
香,让嘴里唾液分泌得特别多,当时就很能理解为什么「精武正宗」了。脑海中
联想到二妹每次见到鸭脖子的谗样,我立刻封紧了塑料袋。

  刚走两步,路中央不远处一位年纪和父亲仿佛的老伯映入我眼帘。他右肩背
着一个很大的包,看上去很沉,半弯着身体,吃力的用腰顶着包底部。左手拿着
张纸条,正向路人询问着什么。

  可是他问了两位陌路人,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匆匆前行,仿佛透明。

  他沮丧的回过头,用那双焦急的眼睛找寻着。

  和那眼神短暂的对视后,老伯向我走了过来。

  他把手中的纸条拿得离眼睛很近,靠近我身旁时,那表情有些犯着糊涂。

  「师傅,麻烦问一下,这个新华路长途汽车站怎么走?」,他客气的称呼让
我有些尴尬。

  「前面很近了」,我伸手指着方向:「不到一百米,凹进去的位置,刚好我
也要去,带您吧!」

  老伯跟随着我,一路不停道谢,告诉他不用谢后,我一路无语。这熟悉的城
市,有时人和人的距离,陌路得不止这短短百米……

  坐上回家的大巴,掏出手机,给君发去离别的信息,没有告诉他具体什么时
候回家,不想让他来送,因为清楚长途车站是他最能联想着回忆从前的地方。脸
贴着窗户,傻傻观望着熟悉的陌生城市渐渐消失,一格格飞逝,如儿时倒翻的连
环画。

  一路睡醒,醒睡,不记得多少回后,终于看到了「伍家岗」那曾经熟悉的几
个大字,记忆中,无数次它都是我告别时最后的留恋。

  完全没心思睡眠,隔着玻璃开始仔细数着熟悉的路口,盼望着,能快点到站。

  走下车的瞬间,感觉到一丝故土带来的塌实,反而心情开始平静。

  当换乘的汽车载着心飞驰在东山大道时,梦中才会出现的故乡山水已提前映
入脑海。

  渐渐,梦中一切一步步真实的走近了我,那山,那路。

  下车后步行在那条山路,觉得比以前好走很多,坎坷少了,路面也变宽了。

  路旁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在矮矮野草丛中努力盛开着,清风拂过,高昂着脑袋
的狗尾巴草也可爱的对着它们开始点头弯腰。知了仿佛在树上看到,不停嘲笑着
他们,喧闹着发出意见。夏季的山路,如童年般多彩。

  远远望见老房子乌黑的屋顶,不知觉的更加快步伐,渐渐清晰的,是四周厚
实的土墙,也正是它们,为我遮挡住童年的风雨,不由得小跑起来。心里默念着,
回家了。

  大门敞开着,门口几只正无事游走的老母鸡看到我,惊慌失措的窜向堂屋,
母亲的目光随着它们的失态转到门口,半晌,才会过神。

  「妈,我回了」,声音很小,但有些颤抖。

  母亲放下手中刚摘下的栀子花,站了起身,平日里内向的她激动得喊了出来:
「锡,皓回了。」

  二妹比父亲脚步更快,几乎是冲刺到我面前。

  「姐,这次帮我带了鸭脖子吗?」,二丫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她最爱。

  「买了,看你那谗样」,我故意逗她,把袋子举得老高。

  二妹一手抢过塑料袋,还算有良心,帮着把我的背包也一起拎进了里屋。

  父亲出房见到我,很是高兴,不停询问着路上车顺不顺,还有些责怪我没通
知他们,好到村口去接。

  母亲不声响的打了一脸盆水,放到桌子上,叮嘱我赶快洗去脸上的灰尘。

  洗脸时,又心疼的询问吃过午饭没有,她不问,我还真忘了饥饿。

  母亲到厨房忙碌起来,我赶忙跑过去,告诉她不用专门为我做饭,母亲坚持
着要做两个菜出来,还安慰着我,吃不完剩着,晚饭还可以吃。

  母亲点着了灶膛内的干树皮,忙接过她手里的火钳,蹲在灶台旁,不停拾掇
着让火烧得旺起来。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喊了一声:「皓,你过来一下。」

  知道父亲肯定有事找我商量,赶忙往里面又塞了几块粗壮的柴禾,拍去手上
的灰尘随着父亲走出厨房。

  「皓,你清楚二丫的分数吧?」,他有些踌躇的说着。

  「她今年考的不错,到武汉读大学没问题」,我很清楚二妹高考的情况,
「上月底刚出成绩那两天,我还打电话安慰过她,以为考的不理想,让不行再读
一年,没想到今年分数都比去年低。」

  「是啊!这丫头太要强,刚公布成绩硬是在家一天没吃饭」,父亲回忆着说
「要是不行的话,我看地就不买了,房子的事往后再说吧?」

  「爸,我考虑过,你看这样吧,先把地看好买下来,盘算一下修一层楼要花
多少,我估计三万应该修的起来。」我劝慰着父亲。

  「二丫读书一年光学费得一万多,加上吃住的开销一年得两万。四年下来多
少你算过吗?」父亲有些激动,不再是商量口气。

  怕二妹听到我们的谈话,我准备走出屋子。

  父亲掏出香烟,郁闷的猛抽起来。

  站到屋外,抬头望着蓝天,它宽阔得让人有些想融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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