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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妓女日记】【完结】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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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正在想啊!村里有个老人,得了病没钱看,真的就躺在家等死,邻居
们送些吃的她也吃不进,过了四十几天活活饿死了。」恒子悲哀的描叙着「我们
家两个儿子,起码不会让老娘病了不去看撒!可她自己坚持说吃些药管得住,又
不在她身边,哪能不担心哦」,谈话间恒子眉头一直紧锁,这一刻,我再没觉得
他是个孩子。

  好心劝了半天,让他别再胡思乱想,其实清楚他和我一样,只需要一些亲情
安慰。

  走在路上,回想起恒子母亲那句朴实的话,心里着实一阵难受。

  走到公司楼下,肚子开始咕咕叫唤起来,站在街边四处张望起那几家熟悉的
餐厅,寻思着中午该吃什么。

  「晶晶」一声标准的普通话打断了我思考,回头一望,白兰在不远处朝我走
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白兰,你吃了吗?」

  「没呢!慌慌张张跑来上班,今天起晚了」,她笑着解释。

  「我也没,一起找个地方吃吧,我请客」,拉起她白皙的手,我们过了街。

  看菜单时,想起她提过不吃猪肉,我把单子递给了她。

  「白兰,我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菜,自己点吧」我客气的说。

  「我还不会吃鱼,嘴太笨,其实主要是不会剔刺」,她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
题一样。把单子又传到我手中。

  我仔细看起菜单,挑选着能点的菜肴。

  「晶晶,你别客气,我经常吃碗拉面就饱了」,她大声说着,丝毫不在乎桌
旁等待写单的服务员听到。

  点了份青椒肉丝,嘱咐服务员换成牛肉做,叫了盘蒸鸡蛋。白兰在一旁睁着
大眼睛盯着我,好象真的什么都不懂。

  「晶晶,你知道吗?我去吃拉面,人家都会给我很多牛肉」,她孩子般炫耀
起来。

  「为什么啊?」我好奇的问。

  「我对他们说的是方言,你不知道吧!我们新疆人比你们汉人豪爽些,也比
你们团结」,她大声说着。听到汉人两个字,突然感觉很陌生,仔细一想,她也
该这样说。

  「我们还不是蛮团结,和静就很团结」,我像小孩如数家珍般和她争论起来。

  「你是认识她,那算什么?我刚来武汉时,身上也没什么钱,在南京路上一
家兰州拉面馆吃拉面,你猜我遇到什么事?」她嘎然止住,勾起我强烈的好奇心。

  「说啊!遇到坏人了?」我逗起她。

  「不是,也是吧,当时不了解,来了位老乡,说见过我一面,问身上有没钱,
我告诉他没有,结果他从荷包里掏出一打钱,数了一千给我,嘱咐没钱就不用还」,
她得意说。

  「那他给钱你,肯定没安好心」,我吃惊的说。

  「才怪呢,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喜欢猜疑,后来有次碰到他,他告诉我,是步
行街上那帮新疆孩子的老大,有事只管找他帮忙。你们都认为他是坏人吧?可我
觉得他挺好」,白兰爱憎分明的说。

  想到步行街上那帮新疆儿童,在大白天肆无忌惮的划包偷钱,让人畏惧三分,
我旁边坐的,竟和他们老大熟识。

  「还不还钱是一回事,我想他搭救过的老乡,肯定不只我一个。几个月前在
我们乌鲁木齐,一个新疆小伙子为救被抢劫的汉族女大学生,被捅了很多刀,差
点把命丢了,你知道他对坏人怎么说吗?」白兰真好象见过那场面一样,眨巴眼
睛卖起关子。

  「说什么啊?」她的眼睛真的能说话,吸引着好奇的我。

  「他说让人家放手,因为那个女孩是他妹妹」,白兰绘声绘色的描叙着,
「当时街上那么多汉人,没见有人认这个妹妹,连坏人都奇怪汉族人会有新疆哥
哥。」

  「原来很多同事还称我小新疆,特瞧不起人」,她继续倾吐着不快,俨然没
注意到我脸上那丝尴尬。

  听着她自豪话语,吃起无味的饭菜,想想被她称汉人,也没什么错,但让我
糊涂的是,她说的一大堆人中,到底坏人是好人,还是好人是坏人。

  上楼时,好心告戒白兰不要对同事谈起刚才说过的事情,她还刨根问底的问
为什么,没告诉她答案。但心里很清楚,她们会说那些人做的事是有点「苕」。

  盼望着下班,像等候放学好被家长接走的孩子,终于在大门口见到了君,他
穿得特别正规,反而让我有些不习惯,一件蓝色短袖衬衣,配着黑色笔挺的西裤,
脚上皮鞋都搽得锃亮,连平时细短杂乱的胡子也被刮得一根不剩,尖尖的下巴泛
着青。

  见到我,他绅士般走过来,步伐比平时慢了很多。

  「皓,你好些没有?」

  「好多了,怎么你今天走路和平时不一样啊?」我好奇的问。

  「不是的,好长时间没穿皮鞋,站了半天现在开始脚疼起来」他有些哭笑不
得。

  「穿成这样干嘛?平时那样不是挺好吗!」我责怪说,其实是心疼。

  「准备约你逛步行街,想了半天还是不能穿运动服,每次那些拉客买水货的
人一看我就像嗨班子,还是穿正规点不会难为情」,他有些害羞的说。也不知是
因为约我,还是被人当成「嗨班子」原因。

  我笑起来,因为他的滑稽表情,还有那身正规衣服。

  和他并肩走在步行街上,我的眼睛不停看着过往人流,琢磨着一对对热恋男
女,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无意中眼神被街旁漂亮的冰淇淋摊吸引,因为那蓝色广告上圣诞树一样美丽
的外形。

  君觉察到我目光注视的位置,一下窜了过去,不久,他手拿一支冰淇淋笑着
走过来。

  他把冰淇淋递到我面前,「皓,请你吃个冰淇淋。」

  「我又没说想吃,还是你自己吃吧!」我装做不在乎。

  君急了,恢复本性唠叨起来「你请我吃冰淇淋蛮好,我没拒绝吧?这是进口
的。」

  我瞟了一眼广告牌,晕,韩国冰淇淋,竟然标价十五圆一支。

  想想他马上每天会有四十圆收入,再想想这支价格不菲的冰淇淋,心里是带
着痛苦的幸福。

  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帮着打开包装,接过它,我愣了半晌。

  我坚决的把冰淇淋送到他嘴边,发傻的看着他。

  君咬了很小一口,抿嘴笑了,「进口了,是感觉蛮甜……」

  这一刻,发觉我们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八月十七日星期三北风

  凌晨六点多,不知从哪里飞来只小麻雀,站在窗外防盗铁网上叽喳歌唱起来。

  模糊中听到鸟鸣,朦胧觉得已回到家乡,但睁开眼,发现只是幻觉。

  平日醒来总会在思想里短暂斗争,但今天却特别奇怪,睁着眼清醒注视这只
小精灵,似乎整夜未眠等候的就是它,那叽喳叫唤声比任何闹铃听上去更亲切。

  不敢起身,连侧头都很小心,怕惊厥到投入歌唱的生命。盯着不远处弱小的
它,这有着一身灰褐色羽毛,但能自由飞翔的小家伙。

  它双爪把铁网钳得很紧,承受起小身体,机警的转动着小脑袋,不停欢叫。

  那铁网上的灵动,竟让我自卑感觉身处牢笼,也许繁华都市里还能飞翔的,
只有小鸟,它好心不远万里来看的,是笼中罪人。

  默默看着它,连思想也单纯程空白状态。未许,那对小眼睛发现有人正注视
着它,娇小身躯灵巧一闪,可爱身影刹那消失,只有静止窗户留下空空遗憾。

  追逐般跳下床,赤脚跑到窗前,在被高楼大厦切割过的天空中追寻那忙碌翅
膀,它离开得那样匆匆,连黑点大的印记都没留给我虔诚的眼睛。

  有些失落的仰望那片不属于自己的天空,流云间已空空荡荡,飞走逝去的,
是希望。

  有点愚蠢的开导自己,飞走的,那翅膀,是与都市每个平凡人一样,流着汗
水去辛勤觅食。

  其实和静一样,今天也能去上班,但心因这飞走的希望而低落,不愿面对那
份麻木工作。逃避的做出决定,继续休假,给自己一份好心情。

  不知哪来冲动,轻轻走到静的提包旁,从里面摸出她的香烟,打开黄金色翻
盖,抽出一支纯白香烟。又继续找寻了一会,也没看到火机。很想抽一支烟却无
奈遇到无火,此刻心情,是强烈奢望后更厚重的失望。

  很不甘心的环顾四周,聪明的想到煤气炉,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在炉子上点燃
了它。

  坐在阳台板凳上,拿着陌生香烟,凝视被点燃的开始,袅袅清烟,梦幻的窜
向空中,前面一段是执著,飞烟刚离开时,规则一缕,径直升腾。不久开始迅速
扭曲变形,扩散成奇异一团,被空气托付改变着,或似缠绵珠网,或似万千发丝,
偶尔升起活力的小圈,永远没有固定。

  没有吸它,那尖上的星火开始变得暗淡,被燃尽的灰色躯体覆盖得无光,轻
吹一口,伴随灰飞,火光又坚强的发出闪烁。

  举起它,仰望着和蓝天白云溶为一体的轻烟,童话似幻想柳絮般白云是自己
亲手絮上。

  幻想过后,深深吸了一口,它不是自己想象那样美好,刺激的味道猛烈呛着
喉咙和鼻腔,有些不适开始咳嗽起来,泪水也随着漫溢在眼中。

  朦胧盯着慢燃的它,人生也许真的如烟,从生命开始点亮时,便一刻不停的
燃烧自我,偶尔厌倦休息时,会因为生存压力而被外界激励得更加璀璨,留下不
同印记后,最后剩下的,终会是浮尘。滤嘴是块墓碑,刻在上面的,是前端残缺
标记。

  感到一丝害怕,准备掐熄手中香烟,但矛盾考虑后,还是把它立在栏杆上,
让它自灭。

  回房后,静刚好侧了个身,睡梦中用手指甲挠着大腿,白皙皮肤上被抓出血
红一片,很清楚这种莫名瘙痒的痛楚,每天和各种皮肤接触,即使洗得再认真干
净,也会经常无故瘙痒。

  拿起床头矮柜上的花露水,帮她仔细涂抹后,静好像舒服很多,渐渐安静下
来,毫无知觉继续恬睡。

  忙碌收拾杂乱房间,最近和君频繁的约会让人变懒许多。难得有空好好整理。

  当把中午的菜买回时,叫醒还在贪睡的静。

  饭间,静告诉我,月头休息在家无聊时,每天下午都看中央一台的《人鱼小
姐》,说是如何精彩,一问她为什么还在播放时,她竟然笑得喷出饭粒。

  「皓,你真的是和时代脱节了,没见什么时候你看过电视,这电视剧有一百
九十集,一哈放得完?」她有些嘲笑说。

  「这么长?算了,很累的」,听到都会害怕,更别谈看。(平时几乎不看电
视,也惧怕铺天盖地的广告,真有空想看点什么,不如花一块钱到楼下租盘碟看
实在)。

  「你说也是过瘾,别个国家称小姐的都是说年轻美女,在我们这里哪个敢站
到街上告诉别人『我是小姐』啊!」她夸张的说。

  「吃饭吧!哪有那多话」,我训斥着爱遐想的她。

  「昨天来的个客人还跟我聊了《超级女生》,他说支持周笔畅,我告诉他我
喜欢何洁,还争了半天,你看几好玩,你呀,随么事都不懂」,她被训孩子的口
气激将,故意鄙视我起来。

  「我知道,满街唱的『酸酸甜甜就是我』那个小女孩,是去年进决赛的」,
我听朋友提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炫耀回击着她。

  「不晓得你还知道点来,你用手机投你喜欢的票撒,我就投了何洁的」她得
意的说。

  「浪费钱」,我恨恨说,她好象感觉投票很民主似的,其实人家就是为了赚
短信的钱。

  「听白兰说,报纸上还写有个老板出钱要底下每个员工投周笔畅的票,几不
公平哦」,静苦大仇深的说。

  「拉帮结派搞点内部斗争,你怎么和『四人帮』一样啊!吃完饭上班去哦!」

  一句话让她顿时哑口无言,闷着扒起饭。

  这句话前天听君说过,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静上班走后,寂寞的房间让我感觉到空虚,习惯了有人陪伴后,最怕孤独。

  忙完了收拾碗筷的烦琐小事,我打开了电视,好奇的偷偷看起《人鱼小姐》,
剧情没看明白,到是里面韩国美食烹饪吸引了我,幻想能学到一招半势,有空也
做给君尝尝。特喜欢主人翁漂亮的妹妹在床头插玫瑰花那段插曲,很是轻快动听。

  三点多钟,终于盼到君的电话,忙关掉电视,好听清他声音。

  「皓,干什么在啊?」

  「上网,有空了随便看看」,(其实家里的网已经坏了两天,咨询过100
00台,接线小姐耐心告诉我,很多用户普遍反映有此现象,尽量快些解决,让
再等候)这样回答他,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因为无聊在家看电视。

  「今天早上去面试了份工作,自我感觉还蛮好的,想应该没多大问题,晚上
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怎么样?」他开心的说。

  「好啊!」听到他自信的话,很为他高兴,哪怕他只剩自信,我也很欣慰。

  「我知道一家吃油闷大虾的地方,味道很不错,你怕不怕辣?」君推荐说。

  「不怕」,我孩子般回答。

  「我早点出门来接你,得五点多钟之前去,晚了没位置……」,他猴急的描
述起来。

  挂断电话后,便陷入傻呼呼幻想中,其实只要和他在一起,吃什么都不重要。

  和君见面后,他非要拦出租车过去,被我死活劝住了,今天不算太热,不愿
让他又瞎花钱,告诫他经常坐出租车,每次都会不在乎,真的把总帐一算,就知
道心疼了。

  拖他走了老远,找到了807车站,上车后车厢很空荡,找了个双人座,幸
福的依偎在他身旁。比起坐出租车更舒坦。

  也许是车厢太寂寞,也许是自己起得太早,靠在他肩头,竟不知不觉睡着,
那不算宽厚的肩膀,也给了我一种稳定依托的安全感。

  「皓,快醒醒,马上到了」,君温柔的声音把我从美梦中唤醒,有点不好意
思的在他面前揉了揉因睡觉而发肿的双眼。

  「几丑哦,睡着了流口水,像跟我洗过衣服的」,君打趣的说。

  「哪里啊?」我脸红的在他衣服上寻觅起来。

  「逗你玩,还当真了?」他笑着说。

  我立刻明白,轻轻掐了他一下,很讨厌他在大庭广众场合里开这样玩笑。

  君带着我下车后,没多远,已看到街道旁长长的人龙。

  「就是这家,赶快上楼去抢位置」,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小跑着奔跑起来,
被他拖拽的时候,路人投来不解目光,却一点不觉得脸红,心甘情愿陪他一起疯。

  当气喘嘘嘘跑上二楼时,宽敞大厅里已是人头攒动,君眼疾手快占了张靠中
间的桌子,好象儿时捉迷藏「到牢」一样,一屁股坐了下去。

  「皓,快点来,晚了只能等翻台子,」他招着手喊我过去。

  当坐到板凳上时,身上开始冒汗,虽然空调白气呼呼的吹吐着,还是感觉到
热。

  「你坐好,我下楼去排队,千万别走开,」他嘱咐说。

  「没有服务员送吗?」我惊讶的问。

  「早点来还有,这个点就得自己下楼排队了,你占到位置啊!」他不放心的
说着。

  「知道了,看你那傻样,我能往哪里跑啊!」我许诺说,仿佛自己已被他捏
在手心。

  君听到后匆匆下楼,我独自守侯着桌子。

  老半天,也没见他上来,开始有些感到担心,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你
怎么还没上来啊?外面还是很热吧!》《还在排队,人蛮多,有打包带走的,一
买就是好几份》,他马上回了条。

  《我等你》,其实很近距离,却莫名感觉不在身旁的他已离开很远。

  《还等十一个人就轮到我了,胜利在望》,他用短信报告现场情况。

  看了看周围正品尝着美味的食客们,桌子上那口小锅里那种所谓「龙虾」在
老家塘沟边很普通,孩童们拿一根棍系上绳子,随便上些鱼肠,腐肉做饵,不用
多大工夫就能钓起一盘。城里人却总乐此不疲谈论着油闷大虾如何美味,在我脑
海里,真正的乐趣,不在于吃,而是钓。人生百味,不见得非要经过嘴才能感受。

  当君端着一小锅出现在我面前时,兴奋的表情仿佛手中不是捧着一口小锅,
而是端着一个聚宝盆。他开心时,我也盲目高兴却不知为何。

  「皓,终于排到了,好吃的人太多,呵,快点趁热吃」,他把锅放到我面前。

  「丫头,桨和手套」,他大声吆喝着。声音很大,穿过鼎沸嘈杂说笑声,传
到不远处站着的服务员耳朵里。

  服务员急步走来阵风般慌张的扔下几只一次性塑料手套和两双方便筷,又忙
活起自己事情。

  我到是弄明白,他说的「桨」是指筷子。

  君礼貌的递给我一双手套,但我没用,大热天戴上手套会感觉汗汗的,隔着
层塑料膜动手抓东西吃总感觉别扭,不如直接抓得自在。

  还没开始吃,拢来一位看上去五十几岁,穿着件旧旧T恤,黑黑瘦瘦但特别
质朴的爹爹,一脸客气的问我们,「有冰冻绿豆汤要吗?」

  「皓,来碗吧?」君问我。

  我摇了摇头。

  「帮着拿瓶冰啤酒吧」,君忘不了他爱的酒,虽然今天他只是参加面试,但
心里也为他能迈出第一步感到高兴,很想陪他喝一小杯庆祝一下。

  绿豆汤爹爹很快帮忙拿了瓶冰冻啤酒过来,依然朴实那张脸没有一丝埋怨,
还帮着喊服务员过来开启瓶盖。

  「麻烦您我要碗绿豆汤」,我告诉他。

  「稍微等一下,马上跟你端过来」,他转身忙着到隔壁桌旁继续推销他的产
品。

  「先问了你,你不要,现在又要了,信你的邪」,君不解的笑话我。

  刚上楼时,实在跑不动,曾在楼梯上短暂休息,发现一个黑瘦身影正在一楼
楼梯间那很狭窄空间里往盘中每个碗里均匀的舀着绿豆汤。

  现在已很清楚他为什么要到隔壁桌子上推销,因为这样每天累计下来,能少
上很多次楼梯。

  「我愿意,突然想喝了」,我淘气回答。

  没过多久,爹爹端着盘子走到桌旁,熟练的放了碗到我面前。

  「来,三个人的绿豆汤,第一个给你」,他自言自语说。

  没等君动,我忙掏出钱包。

  「多少钱?」我问。

  「谢谢,一块钱」他竖起食指对我介绍。

  每天他都为无数个一块钱上下不知多次趟楼梯,朴实的做着份外事情,赚着
份内的每一块钱,更不知,道多少声谢。

  那盆虾弄得很漂亮,(除了盛它们的铝盆瘪得很有些粗糙外)红油中能见到
很多种作料,被暴炒过的大红虾浸在油中,闪亮发着诱人光泽,同时散发出扑鼻
香气,从锅里挑了一个大虾,剥开后,递到君的嘴边,他小狗般一口咬进嘴里,
幸福的咀嚼起来。

  「你别管我,自己吃,味道真蛮的不错」,他好心劝我。

  这时才发现大厅里已是人山人海,食客们都大剁块头的吃着虾,幸福表情伴
随脸上油光而闪亮,男人们三三两两围坐,端起酒杯海阔天空大声喧哗着,靠墙
的一帮女学生更是了得,八个人叫了六锅,一副副决一雌雄表情,有时,快乐也
是这样简单。

  只感觉耳朵有些嗡嗡作响,因为各种喧闹声不断持续涌进来,但隔壁左右的
食客都没事似,依然热情未减。好热闹的武汉人大多喜欢这感觉,人越多越喜欢,
图的就是热闹。楼梯口位置等候洗手间的客人与等候翻台子的客人交相辉映,穿
梭身影,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下个月十八号是中秋节来,你说厂里会不会发奖金啊?」邻桌一位中年男
人端着酒杯带些醉意大声问他的朋友。声音吸引我转过头,注视半许。

  「发个屁,还不是那王八蛋采购拿了好处都改发购物券,说不到连这都没有,
发两盒吃过黑的月饼,你也是,想那远打鬼,干它干它,喝好」,他朋友举起酒
杯,一饮而尽。

  转头回望君,正准备询问他打算中秋如何渡过,蓦然发现那张原本欢喜的脸
乌云般翻滚上一片忧郁。

  「君,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我关心问到。

  「冒得事,来,庆祝一下,我一口一杯,你抿口绿豆汤」,他笑着拿起杯子,
仰起头,一口见了底。

  尝了很小一口绿豆汤,眼睛却一直盯着他,心里猜想可能是邻桌的人声音太
闹人,使他不快。

  君开始大口抽着杯中酒,不一会工夫,只剩桌上空瓶。

  「丫头,再拿三瓶啤酒过来」,他回过头,大声叫喊起来。

  服务员看了看桌子,很快拎着酒走过来。

  「开几瓶?」她拿着开瓶器问。

  「都打开,再拿两瓶过来,记得打开拿过来」,他好象上辈子欠酒似的。

  「你又怎么啦?不高兴告诉我,何必喝这么多?」我心疼的问。

  「高兴啊!哪个说不高兴?就是因为高兴才喝撒!」,他笑着说,虽然是笑,
我仍然看得出隐藏在笑容中的郁闷。

  桌子上瞬间堆满绿色酒瓶,对我来说,每个都像炸弹。

  「君,不喝了,我们走吧?」我无奈的说。

  「还冒开始吃,你要不搞点什么其它的主食?还有这么多酒,酒比油贵啊!」

  他关心问我,又自嘲的说。

  「不用了」,我开始默不作声,静静陪着他。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下次出来,
一定不让他沾酒。

  结帐时,君喝光了所有的酒,也扯掉手上累赘的手套,「MD,戴个手套不
是一样弄脏手,都喜欢捏得鼻子哄眼睛」,他满手油污,愤愤骂起着。中途跑过
两趟洗手间,每次回来都把头发弄得很湿,短发上沾满水珠,像刚淋过一场雨。

  最后端在手上的大半杯,被我抢下来,当着他面一口饮尽。只有这样,才能
让他快些停止。

  下楼后,发现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和他并肩走在路上,我偷望了几眼,很
怕他又喝多。

  「皓……,我……送你回家吧!」他话语间有些拖音,看上去神智还清醒。

  「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又喝多了?」我关心问。

  「没,这点酒算不了么事,我先送你回去吧!」他走到马路旁,准备拦车。

  追上去一把拉住他,唠叨他没长记性。

  「那就在这里等,起码也算是个站」,他思路清晰的说。

  很幸运没等多久便乘上一台空调车,上车后发现车厢内空无一人,空调冷气
侵袭着身体,感觉到一丝寒心的凉。君换了几次座位还是感觉冷,最后选择坐到
最后一排右边靠窗的位置,他依窗户而坐,脑袋挨着玻璃,木偶般随车身颠簸而
撞击着玻璃窗,使我心里十分难受。

  没过几分钟,伴随着『气气』刹车声,外面城市流动的风景被牢牢框在每格
窗户内,广播里传来报站声「金家墩长途汽车站到了,下……」,木然的君仿佛
被马蜂扎了一下,在我身旁打了个寒颤,惊醒的盯着窗外发呆。

  前门开始陆续登上乘客,一个个在投币箱前缓慢摸索着,我很清楚汽车长途
客运站对君的意义,武汉就那么几个站,该死的线路偏停此处,心中十分后悔,
如果真能感重新选择,我宁愿坐出租车,哪怕绕再多弯路,付更多钱。可惜生活
没有彩排,只有真实发生。

  「皓,你知道吗?左边花坛和右边花坛的距离是二十一步,五年前我就丈量
过,现在装修了,可距离还是没变」,他突然精神起来,拉着我问。

  「相信,相信,」我努力转移话题,不想让他沉浸在过去。「人家公司有告
诉你什么时候知道应聘结果吗?」

  「结果?这花坛的花年年开,没看到结果,」他硬生生把话题拖了回去。我
顿时无言。

  「就在这花坛边,和她争吵过一回,我气愤的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扔在地上,
赤脚走回了家。因为那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想起来,愧疚啊!」他长嘘一
口气,我也跟着凉了一下。门口长长的人龙还在鱼贯,空的时候很空,没人争,
挤的时候这样挤,都在等。只愿司机快些开车离开,默默期盼。

  「过去的事,别提了,答应我好不好?」我开始劝导他,带着心酸的哀求。

  「她哭着捡回去,接着上班,过了两天还给我,我错的扎心啊!」他完全没
听见我的话,依然固执的讲。「后来接她上下班,目睹过一切在门口看热闹的出
租车司机们都认识了我。可我好象没事一样,根本不理会人家眼光。」

  一颗哀心仿佛被千刀剐过,不知他真的是不是因为喝多而胡说。如果这边把
我当女朋友,是不会在清醒中谈这悲伤过去的,也许真是喝多酒,没注意而已。

  焦急的盼望只乞求车快些开。

  当车缓缓起动刹那,我长嘘一口气,漂浮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君好象泄气
的皮球,不再是坐,而是半躺在椅子上,脸上红得像被火烧过。一双眼睛黯然无
光,还不时用舌头舔着干涸嘴唇。

  「你是不是想吐?帮你把窗户打开吧!」我关心的问。

  他没有做声,只是摆了摆手,微闭双眼,好象很累似的。

  我心疼的看着他,像守护一位从战场负伤被抬下来的伤员,不停掏出餐巾纸
帮着擦拭额头虚汗。

  车行至循礼门,君好象记起什么,精神起来,坐了起身。

  「皓,我们下车走走吧?」他往外挪动起身体。

  立刻起身,回头很想扶他,可君笑了笑,淘气的给了我一个坚强眼神,让我
心里马上明白。

  下车后,车来车往站台旁,让我一下迷失了方向。

  「君,我知道你没什么事,接送过我那么多回,也让我送送你吧!」从来未
曾问过君具体家在哪里,听他提过,应该就在这附近。

  「家?哪个家啊?」他带着酒气反问起我来。

  「我把你送到附近只看着你离开,让我放心些好吗?」担心他是怕我知道具
体家的位置,关心的问。

  「我不回那个家,每次喝酒回去老娘都嚼死,坚决不回那个家。」他到清醒,
苦笑着说。(有家人唠叨的感觉,我好久没能感受,但他却抵制得要命,感受幸
福,对每个人定义也许都不相同)

  「那我陪你走走,好些在回去」,我建议。

  「我有家,得马上回去。在南京路,」他前后矛盾的言语让我迷失得更加厉
害。

  「好吧!我陪着你」,没搞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简单几个字,最能表达内
心想法。

  没有选择路灯繁华的大路,君带我穿梭在车站背后的小巷里,虽然不知道方
向,我依然坚信跟随着,深知他酒醉只是外表,保持清醒是那颗活力的心。

  过京汉大道那宽阔马路时,他不放心牵起我的手,接触一刻,更清楚他肯定
没醉。

  穿过几条小街道后,进入一条小巷,昏黄的路灯映射在清寂水泥路面,我们
的出现似乎打扰了这种宁静,不敢相信繁华都市还有这古老回忆,君告诉我听说
解放前这里是租界,如三四十年代旧上海风貌,一间间仿佛都相同的建筑叫石库
门,硕大石头建筑成的大门框,沧桑得不再乌黑的对开大木门,还有那锈记斑斑
的门栓,原样保持着曾经流逝的时光。

  走过不远,君告诉我到了,我不太放心准备询问他。

  「你等一会,」他小跑到交错的转角处,人影立刻消失。

  不放心跟了过去,君一只手扶着墙,弯着腰呕吐起来,看到墙边的水沟,我
明白他为何要跑开了。

  我走了过去,这路灯灯光照不进的昏暗处,看不清他痛苦表情。

  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听着让人心疼的声音,顿时潸然泪下,君像一只受伤的
孤狼,不断靠酒精麻醉自己,却在黑暗处独自舔着伤口,回到生活中,还要继续
前行。

  「傻瓜,哭个什么,我冒得事,」他安慰起我来。

  满脸泪水的在包里掏寻着餐巾纸,平时总能轻易出现的它却不知藏哪去了,
我向外走了两步,一咕脑把包里的物品全部抖落在地上,终于在最后发现了它。

  急忙把纸递给他,君接过去拭了拭嘴,主动帮我收拾好地上烂摊子。

  「跟我来,没骗你,是大姐留在武汉的房间,我曾经在这生活过,现在每次
醉了就躲在这里,到了你就知道」。他呕吐后明白的说。

  随着君进入一间小天井,穿过一条不算长但很黑很窄小巷,我面前已经是漆
黑一片。

  「皓,小心点,到楼梯了,上一半要转弯,」他提醒我。

  掏出手电筒后,是一条又陡又窄的木楼梯,攀梯而上,脚下木板吱吱作响,
君在身后,嘱咐我要小心,还开玩笑说万一滚落,他在身后可以帮着垫背。

  摸索着终于上到二楼,君把钥匙递给我,感觉快到家的他,已筋疲力尽。

  打开门后,君连灯都没开,跌撞地倒在床上。我用电筒在黑漆漆房间里找寻
灯开关,没有问他,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摸到墙边开关按下后,屋里没有一点反应,我继续找寻,终于在窗台边书桌
上看到一盏台灯,小心走了过去,研究了半天,扭亮了台灯。

  回头看到床上躺着他,已经睡去,在外固做坚强的他,回到家后,也许失去
伪装动力,也许是到达彼岸后的精竭,真实得那样虚弱。

  君的房间不大,是很老旧的房子,红色木头门窗,暗红的木头地板,走在上
面蹬蹬作响,四周墙壁像脱皮老树,卷曲的石灰纵横在墙面。整个房间没有卫生
间,也没有水源。

  轻轻走过去,准备帮他脱去还穿在脚上的凉鞋,君突然醒过来,趴到床沿,
表情十分痛苦。

  我焦急的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地面脸盆上。管不了太多,迅速塞到他旁边,
又回想起和我抢垃圾桶的一幕。

  我坐在床边无助看着痛苦的他,只能轻拍后背让他好受些,不经意发现,近
在咫尺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相框,一位年轻漂亮,穿黄色连衣裙带些妩
媚的女孩子跳入眼帘,我朦胧意识到,就是她让君念念不忘,如此痛苦。

  君安静趴在床边,又昏睡过去,带着浓烈的恨,我不禁想拿起照片仔细端详,
举动瞬间,相框下的一张薄纸被我不小心带落飘到地上。

  赶忙弯腰拾起那张薄纸,就在起身一刻,我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是一张揉得有些破旧的薄信纸,还印刷着XX公司字样抬头。秀气的小字竟
是一封信,我很自私的读完后,整个人近呼崩溃,感觉什么也不能再得到,没有
的,是一切希望。

  《君:

  你好!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也是最后一封。这些时发生的事太多了,我
无发面对,也无法逃避。我其实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该
怎么做。

  我们相识到分手也有两年零两个多月的时间,谢谢你陪我走过的这段日子。

  谢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谢谢你教会了我多事情。我很快乐,也
很幸福,也很倚赖你。

  我非常羡慕和喜欢你的家庭,热闹,和睦,人都很善良,把我也当家里人看,
都对我很好,我对不起你的爸爸妈妈,他们身体不太好,有时间多陪陪他们。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你这么做,我很难过。也许你们都不能理解我的想
法,认为我自私心狠。我不想解释,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不会明白,算了,
就让你继续恨我吧!

  你自杀死了,你爸妈怎么办?他们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怎么这么不负责
任!你要好好的活着,活出个样来,如果你想让我心痛,你做到了,我一辈子忘
不了。

  你让我的人生多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回想两年风雨里接送我的日子,回
想你教我用电脑玩第一个游戏,是和你一起曾经走过的幸福,我写不下去了……

  祝你一切平安,顺利。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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